“說吧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是誰惹老太太生氣的？”

果然，一行人剛進了廈屋，紀孝先便轉過身來，陰沈著一張臉沈聲問道，他背著一雙手，目光卻停留在面露不安的紀淩風臉上。

紀婉心沒有遲疑，幾乎是脫口而出，腳步搶在了紀淩風之前站了出來，輕聲叫道。

“爹，是我做的，下午我在三姨娘的院子裏，碰巧白舅舅也過去了，我們一時話不投機就吵起來了，女兒沖動，跟白舅舅動了手，結果就驚擾到祖母這邊來了，一切都是女兒的錯，女兒甘願跟白舅舅賠禮道歉，也願意接受父親的任何懲罰。”

“是你？”

紀孝先怔了一下，目光從紀淩風身上轉了過來，沈了沈，又重覆了一句。

“心兒，真的是你？”

“是我，爹，剛才惹祖母生氣的也是我，心兒自知錯了，請爹責罰吧。”

紀婉心低著頭，目光盯著自己的鞋尖，語氣更加肯定。

這事情到現在已經很明了了，不管是白世榮還是紀婉柔，其實都是沖著自己來的，與其牽連到三姨娘和淩風，還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。

可是，有人偏偏不肯讓她一個人扛。

白世榮的身影從後面走上前來，語氣一反之前在紀老太太跟前的可憐和懦弱，變得理直氣壯，咄咄逼人。

“大小姐，你可不要扭曲事實包庇他人啊，我可不記得這件事情是你說的這個樣子，打我的明明是二少爺，他剛才可是在老太太跟前承認了的，啊，對了，老太太就是因為聽了二少爺的話才會氣暈過去的，這事兒在場的人可都知道，你又何必在老爺面前信口雌黃呢？”

“原來打人的是二少爺？姐姐，那你為什麽要說是自己的錯呢？你是故意跟爹撒謊呀？”

一邊的紀婉柔立刻接住了話茬，睜大了眼睛看著紀婉心，跟著又做出一副疑惑模樣。

“那這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呀，怎麽好端端就打起來了？舅舅，你既然知道，那就快說出來呀。”

好一個一唱一和，今兒這事兒，恐怕是自己平不了了。

這兩個人果然是事先就串通好了的，而且現在就是要把事情挑大！

這樣看來，他們不僅是要針對自己，而且不肯放過三姨娘和紀淩風。

堂上的紀孝先眉毛抖了抖，臉色越發難看，終於還是低聲問道。

“這麽說，打人的不是你？心兒，你撒謊了？”

“爹，不是這樣的。”

紀婉心的指尖狠狠地陷進了手掌，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靜。

紀婉柔和白世榮這樣做，無非是因為昨天玲瓏挾持紀白氏的事情，可是沖著自己來就行了，何苦一定要搭上三姨娘和紀淩風呢？

她按下了心頭的怒火，擡起頭來看向白世榮，唇角硬生生扯出一道笑紋。

“白舅舅，婉心年紀小不懂事，先前多有得罪，就在這裏給您賠罪了，不求您不計較婉心的錯，只是也希望白舅舅您擡擡手，不要把其他人拉進來。”

“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，大小姐，現如今當著老爺的面兒呢，咱們得說真話不是？你何必要替二少爺隱瞞呢。”

不料，白世榮身子一偏，堪堪躲開了紀婉心這一個長輯，籠了籠袖子朝著紀孝先笑得意味深長。

“姐夫，今兒本來我是替老太太傳個話，請三姨娘過去給老太太抄佛經的，可是三姨娘聞到了我身上的玫瑰膏子味兒，非要跟我要，然後就直接來我懷裏尋，姐夫，男女授受不親，我就趕緊躲，可是沒想到，這事兒給大小姐和二少爺看到了，張口就罵我調戲三姨娘，二少爺上來就抽我，臉都給我抽紅了，您瞧瞧，巴掌印還在臉上呢……”

“你，你胡說！明明是你拉著我娘的手，非要讓我娘收下東西，你，你這個混蛋！”

白世榮話沒說完，被紀婉心護在身後的紀淩風又憋不住了。

他一直惴惴不安，怕的就是把娘牽扯進來，可是沒有想到，這個白世榮不僅把娘扯了進來，還滿口胡言亂語，把臟水都潑到了娘身上！

他少年心性，一時按捺不住，早就忘記了剛才紀婉心的囑咐，掙紅了脖子，沖著白世榮撲了過去。

“你對我娘不尊重，還要欺負我娘，還罵我娘不識擡舉，明明是你混蛋！我，我打你算輕了，你侮辱我娘，我跟你拼了！”

“哎，哎，救命啊，姐夫，救命啊，二少爺要打死我了。”

白世榮卻根本不反抗，順勢就躺在了地上，大聲嚷嚷起來。

紀淩風哪裏想得到這本來就是對方的激將法，他只覺得這個無賴十分可惡，恨不得把所有的憤怒都釋放在他身上。

不是交代過讓他一定要沈住氣嗎？

小不忍則亂大謀，紀淩風這樣一來，正中對方下懷！

三姨娘還在後院門口站著，因為紀老太太嫌棄她的出身，不肯讓她踏臟了凈土，所以她也不知道這裏面發生了什麽，也正因為如此，白世榮才敢在這裏胡說八道，抹黑她的名聲。

難道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紀婉柔和白世榮的奸計得逞嗎？

不能！

紀婉心心中著急，趁紀孝先還沒有發話，大步沖上前去，猛然揪住了少年的後領，硬生生把他從白世榮身上扯了下來，卻反手就是一巴掌，狠狠地甩在了紀淩風臉上。

聲音脆亮。

“啪！”

少年被這一巴掌打懵了，楞在原地。

在場的所有人都楞住了，一時都靜了下來，紀婉心一把推開了紀淩風，朝著紀孝先折身跪了下來。

“爹，淩風年紀小不懂事，就愛亂來，到處惹事！再這樣下去，還不知道要給三姨娘帶來多少麻煩！因此，女兒請求您讓他禁足，以後如果不改，就不要隨便出院子了！”

廈屋空曠，紀婉心的聲音雖然低沈，卻清晰而且堅決，她擡起頭來，目光清亮，卻又充滿懇求。

紀孝先皺起了眉頭，眼底卻劃過一絲詫異。

“禁足？”

“對，禁足！”

紀婉心重重點頭，繼續說道。

“我娘在世時，和三姨娘交情最好，因此我總是把淩風當成自己的同胞弟弟，可是今日我才發現，我對他太過於溺愛，以至於今天他在父親面前如此肆意妄為，這樣下去，遲早釀成大禍，所以我懇求父親，讓紀淩風禁足！就從現在開始！”

“……姐……”

紀淩風呆在一邊，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，難以置信地看向地上跪著的紀婉心，單薄的嘴唇捏諾著，只能低低地叫出一聲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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